弓形锯,猫头鹰,坚强的橡树一本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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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是一个令人放松的私密之地。栖息在林间，人可以逃离一切。

对于生活在钢筋混凝土包围着的大城市中的“社畜”来说，住在树林里也许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想，能够从日常的琐碎、工作的压力、汽车的尾气和糟心的合租屋里逃离出来，到一片世外桃源中去，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约翰·刘易斯-斯坦普尔就过着这样令人羡慕的美好生活。

约翰·刘易斯-斯坦普尔（JohnLewis-Stempel）是一位农民，同时也是一位屡获荣誉的作家，他的作品《干草耙，羊粪蛋，不吃毛茛的奶牛》和《罂粟花吹来的地方》曾经分别荣获年和年的温赖特自然写作大奖，被《泰晤士报》誉为“英国尚在世的最好的自然作家”。

今天要介绍的这本《弓形锯，猫头鹰，坚强的橡树》（TheWood：TheLifeandTimesofCockshuttWood）是刘易斯-斯坦普尔“自然写作三部曲”的第三部，另外两部分别为《干草耙，羊粪蛋，不吃毛茛的奶牛》和《拖拉机，麦仙翁，奔跑的野兔》。

说起自然写作，很多人会想到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

年，哈佛优等生亨利·戴维·梭罗在美国的瓦尔登湖畔搭建了一间小木屋，在那里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他在这个小地方研究当地的动植物，自己种庄稼、栽菜蔬，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从事学术研究和写作，后来便有了传世之作《瓦尔登湖》。在19世纪的美国文学中，《瓦尔登湖》是公认的最受读者欢迎的非虚构作品之一，至今在全球有多种不同的版本，但在最初，梭罗并没有打算写这样一本书，他在书中写到，因为乡亲们对他的生活无比好奇，总是细致入微地探听他的生活方式，不得已之下，他公开做了演讲，结果大受欢迎，吸引了更多的注意，这才有了《瓦尔登湖》。

梭罗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因为他厌世，或者他想要找一片世外桃源，恰恰相反，他最初选择瓦尔登湖畔的目的是为了思考人与大自然的关系，他的湖畔小屋是宾客盈门、来访者络绎不绝的。而梭罗自己写道：

我想深入地生活，汲取生活中的全部精髓，要坚强地生活，像斯巴达人一样，摈弃所有一切算不上生活的东西，开辟一块又宽又长的地，精心地侍弄着，让生活处于区区一隅，使生活条件降到最低限度，如果说它被证明是毫无价值，那么就要闹清楚整个毫无价值的真相，随后昭告世人；或者如果说它是崇高的，那就以亲身经历去了解它，在我的下次出游时能对它作出真实的描述。

约翰·刘易斯-斯塔普尔跟梭罗却是截然不同的。他就出生在英国赫里福德郡这片树林边，而他的家族已经在树林边生活了多年，他可不是心血来潮才想要去树林间体验生活的。他从事自然写作，也不是为了探索什么生活的目的，而是真正的护林人，“我用最好的也是最古老的方式照料着这片树林，让原始的牲畜在林中漫游，并不时修剪小树。”

在《弓形锯，猫头鹰，坚强的橡树》这本书里，他记录下了每一天的见闻和随想，从一个冬天到下一个冬天，几乎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发现，读者读到的是一本真实且自然的日记。

01坚强的橡树和它的伙伴们

作者笔下的山鹬林（cockshuttwood）坐落于赫里福德郡西南部，面积约3.5英亩（相当于1.4万平方米），属于落叶和针叶林混合林地。“它毗邻一湾静谧的水塘，冬季的水塘里住着月亮。”在这片山鹬林里，除了树苗之外，一共有棵树，这是作者花了三年时间，抚摸过每一棵树干，所完成的所有树种的地籍调查。这里的树种繁多，有梣树、山毛榉、橡树、桦树、黄杨树……在作者手下，“接骨木最暖和，其次是落叶松”。

树同人一样，每一棵都有自己的个性和特点：

我前面的池畔，是桦树，雪中的女王树。从没有人认为白桦是象征男子气概的。尽管桦树形态优雅，树皮却十分坚硬。它们是冰河时代之后在英国占地最广的树种。

跟桦树迥然不同的柳树，又是另一种特色：

我看见柳叶落在池塘上。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片叶子，它下落姿态都是特别的，那是生命的最后一支舞。

就连这些树木成为木柴的时候，依然在彰显不同的个性：

有的树液多，有的比较干燥，树屑会使燃烧更旺盛，火光呈现白色；白桦树燃烧的火焰强烈而赤红；松树颇为躁乱；苹果、樱桃和柳树透着香甜的气息；冬青的火焰明亮而发绿；橡木则是缓慢地、稳定地燃烧，像煤炭一样有些刺鼻。

在高大的橡树和它的伙伴们面前，人类渺小到不可思议，它们撑起的那片空间又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人们禁不住陷入思考和冥想。许多的传说都是从树下的冥思开始的：牛顿的地心引力、佛陀的参悟……大概，树木本身，蕴藏着最大的智慧。

树木不仅有大智慧，而且还能屹立千年不朽，这是因为它们有着与人类不同的衰老方式。“腐烂的心材、掉落的枝叶都为树木提供了养料。为了保持向上和向外生长，树自己吃光了自己。”在静止的表象下，树木无时无刻不在生长。

02猫头鹰和它的伙伴们

一片被照料得很好的树林，显然会成为动物们的天堂，狐狸、雉鸡、林姬鼠、灰林鸮、兔子、青蛙、布谷鸟、野鸭、斑尾鸽、刺猬、蛇和成千上万只蝴蝶以及数十亿只昆虫……“苍鹭飞过天空，俨然一副校长气派，巡视着林地的不法之徒。这只苍鹭发出了警报的鸣啼。一只燕雀扑向灌木丛，保护自己的领地。”大自然让生物链在这里自行发挥着作用。

如果你觉得，作者在书中只是描写自然风光，就小看了作者的本事。其实在这本书里，除了动植物的四季变更以及由此引发的自然哲思外，作者还穿插了非常多的科普、历史、人文知识，甚至还有菜谱。

就比如在写到猫头鹰的时候，作者写道：

猫头鹰的耳朵非常灵敏。猫头鹰头骨两侧的耳朵是不对称的，一只耳朵比另外一只高出15度。有时一只耳朵会更大。外耳的不对称意味着，每只耳朵接收声音的音量和角度都略有不同，这使得猫头鹰能够精确定位声音的来源。而且它们耳朵前还有一块皮肤，可以通过控制这块皮肤来捕捉声音，就像绅士会用手捂着耳朵一样。事实上，猫头鹰圆盘状的面部还起到了放大器的作用。

梭罗在《瓦尔登湖》里曾经细致描写过三只蚂蚁打架的场面，而在《弓形锯，猫头鹰，坚强的橡树》里，刘易斯-斯特普尔也描写了许多生动的动物场景，其中有一段他与狐狸的偶然邂逅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在林地的每一个转角，都可能遇到惊喜。经过叉骨橡树时，我向右看了一眼，树篱附近的小路上有一只狐狸，他衔着一只兔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家里有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可爱小崽。

那只狐狸看着我，我看着他。原来我们都有养家糊口的重担；我们心照不宣地朝对方意味深长地对望了一眼，然后仰天叹了一口气。

03弓形锯和照料林地的工作

树林在每个时节都展现出不同的样貌，冬季光秃的树枝直指向空旷的天穹，而夏季的树冠，则会遮天蔽日，让树林里透不过气来。这时，就需要照料树林的人类发挥点作用了。

在6月17日这个烈日当空的日子里，作者来到树林收集树干草，这是一项挥汗如雨的工作，“皮革手套被汗水浸湿，不停地滑落。”关于收集枯木，还演变出了一个英语的俗语“不择手段”（byhookorbycrook），相传中世纪的时候，当时村民不能砍伐树木或灌木，只能使用曲柄杖（crook）或除草钩（hook）去清理和拖拽那些倒下的树木和枯木，于是就有了这个俗语。在辛苦之余，“我经过树和灌木，星星点点的碎片落了一身；一只迷路的黑顶莺温柔地落在我身上。在那一刻，疲惫感消散，一切都值得了。”

作者在书中也非常坦诚地写道，“真正的树林，会有血腥味”。当然啦，小动物之间会有各种捕食关系，比如加拿大雁就是非常霸道的外来者：

加拿大雁几乎会攻击其他所有动物：青蛙、泽鸡、野鸭。我对它们大喊、鸣枪，让狗朝它们吠叫。可它们纹丝不动。最无奈的结局，这个池塘要么属于其他动物，要么就只属于这些加拿大雁。

怎么办呢？

2月28日，在这个阴冷的日子里，我和儿子决定用重型BB子弹除掉这些加拿大雁。此时，河岸上的桦树让人恍若置身北美洲。

04结语：在树林里游荡比任何事都重要

在读《弓形锯，猫头鹰，坚强的橡树》的过程中，我时时怀着又嫉妒又羡慕的心情。无事可做的时候，作者会坐在池塘边的椅子上看一幅延时摄影作品；即使有事可做、就剩下10分钟的时候，作者依然会漫步走入山鹬林，“反正我不在乎是否迟到”。正如他本人所讲，这片林子对于许多动植物来说，是抵制人类迁徙和农业垦殖的最后的避难所，而同时，这片林子也是作者的避难所，在这里：

四季更迭，妙趣横生，偏居一隅，独享静谧。没有人会到树林里来找你，你可以安心地避开窥视的眼睛。在树林里，你也不过是垂直的黑影，或说一株人形的树干而已。

“和中世纪一样，这里的林子里伺养着奶牛和猪，木头可以用作燃料，可以建房子，长出的蘑菇还可以做早餐。”作者还贴心地提供了栗子酱、栗子汤、野苹果冻等诸多菜谱，贴心之外总让人觉得有点炫耀呢。

更凡尔赛的是，作者在序的最后写道：

去年，我没有去度假，因为日日夜夜都和我的树林待在一起。

有这样一片树林，还有谁想要出去度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