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有三宝山药莜面大皮袄长篇历
2023/7/23 来源:不详。。。
菜树沟已经开始闹大帮,古玉玺不敢路上耽搁时间。洗了一晚汤泉,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杨豁牙子继续赶路。到了沽城已经到了掌灯十分,先找了一家马车店住了下来。杨豁牙子去喂马,他让马车店给自己弄碗莜面三下锅。坝上人有句顺口溜:四十里莜面,三十里糕,二十里荞麦饿断腰,意思是说吃了莜面能走四十里路,吃了油糕能走三十里路,吃了荞麦走二十里就累的直不起腰。坝上盛产莜麦,莜面是莜麦加工成的面粉,它的做法很多。莜面做法很特别,过程需要“三生三熟”,也就是要经历三次生三次熟的过程。莜麦粒从莜麦上脱下来是生的不能直接吃,这叫“一生”。把莜麦粒放进一口大锅里像糖炒栗子一样翻炒,直到变成黄熟微焦闻到香味,这叫“一熟”。把炒熟的莜麦粒磨成莜面粉,又是生的,这叫“二生”,吃的时候把莜面放面盆里,兑上一半的滚水(开水)再和面,不能用凉水,这叫“二熟”。和好面以后,把它压成面条一样的莜面饸饹或者搓成小鱼一样的面鱼儿、羊肉卷一样的小卷卷叫窝窝,这又成了“三生”。接着就放进锅里,锅底添上水猛加柴火猛蒸,等锅里飘出莜面特有的香味时,就是“三熟”了。莜面吃法很多,因为莜麦炒过,饿急了莜面抓起来或者拿凉水和(和面)也能吃。据说女人大腿上搓出来的面鱼和窝窝更香,和好面以后稍微凉凉,女人把右腿裤子挽到大腿根,抬起腿脚踩锅台上,用大腿做案板,揪小一块面疙瘩,用手掌在大腿上搓好一个放锅里一个,这样又麻利又快,做出来的莜面香喷喷。
莜麦属于耐寒植物,莜面吃多了不容易消化会引起肠胃不舒服,最好吃点儿酸东西或者喝点儿酸汤。因此每年都有小商贩用牲口驮着一袋一袋的莜面,到沽河中下游去换回大包小包的杏干,再驮回坝上卖。沽河的杏干又酸又干净,黑里透红、黄里透红成色还好,非常受坝上人欢迎。这回古玉玺来就用马驮了四、五袋杏干过来,准备换几袋莜面回去。
坝上莜面香喷喷好吃,沽河的腌酸菜更爽口。沽河两岸的人喜欢冬天用大缸腌酸白菜,家家户户深秋时候都会把自家地里不抱芯的大白菜,洗干净放进大缸,然后添满水,稍微撒上一两把盐,再从沽河里捞一块一、二十斤重的青石头,压在水缸白菜上面。腌出来的酸菜不但不臭、不烂,做出菜来很酸很爽口。可以跟山药、粉条一起炖着吃,也可以炒着吃。用莜面捏饺子皮,用酸菜做馅更是绝配,蒸出来的酸菜馅饺子跟鸭蛋、鹅蛋一样大、皮薄馅多又香又顶饿。莜面、杏干让沽城、霞城与沽河两岸的生活像沽河水一样互生互补。
坝上有三宝“山药、莜面、大皮袄”,是说这里盛产莜面、山药蛋还有羊皮袄,莜面、山药蛋不必说,光说大皮袄。二十世纪初的中国还是农耕社会,吃、穿是平民百姓活着最基本的需求,这“三宝”让祖祖辈辈多少代人渡过最艰难的生活。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就把动物的毛皮剥下来围在腰间挡风御寒。没有加工处理的兽皮僵硬,既不合身又不美观。坝上草原水草丰富、到处能看到蒙、汉、回族的牧民赶着马群、牛群和羊群。传说张家口西北的水母宫娘娘庙里,住着以乞讨为生的哥俩。一天两人要回一瓦罐稀粥,拿回庙里准备笼火烤热再吃,不料瓦罐一受热底儿就掉了。大哥怕稀粥糟蹋就解下腰里的羊皮把稀粥包了起来,第二天打开羊皮里面的稀粥已经馊了不能吃,只能倒掉,大哥一看羊皮穿不好了就扔到一边。弟弟心疼哥哥身上没有保暖的,就用小刀把羊皮上的稀粥一点儿、一点儿刮干净,然后用水母宫的清泉水冲洗晒干,谁料羊皮晒干以后洁白、柔软,他们就找裁缝用针线把这块皮子缝了个短袄,大哥穿在身上又合身、又好看,有人撺掇哥俩收拾羊皮。哥俩支起两口大缸,倒上剩粥、剩糊糊在里面发酵,羊皮收拾干净以后再找裁缝缝成皮袄。从此有了新的手艺人专门靠加工羊皮谋生的“熟皮匠”(坝上又叫沤皮子)。
沽河以北属于关外,冬天冰天雪地、滴水成冰,西北风嗷嗷地刮,吹在身上像小刀子割肉一般,加工好的羊皮袄穿在身上就美观又暖和。皮袄、皮裤、毡鞋、狐皮帽子风靡一时,成为关外、坝上人身份的象征,不亚于东北人穿貂。有句顺口溜“破皮袄烂皮裤,虱子干咬逮不住。白天穿晚上盖,天阴下雨毛朝外。夏天披冬天穿,前吊的羊毛后吊的毡,走起路来瞎忽扇。”
第二天一大早,古玉玺就背着褡裢自己上街转悠去了。沽城没有像永宁城一样的高大城墙和城门,他先来到沽城警察署,正好值班的是一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老警察,前些年骑马收税到河西去过几次,还在古家吃过饭、喝过酒。两个人一见面寒暄了几句,古玉玺就把菜树沟闹大帮的事说了一遍,问警察署能不能派人过去。老警察也没跟他打官腔,说“咋把是么稀罕四儿(沽源方言: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啧(这)二年大帮也把(不)是从哪冒出来的,就像裤裆里的虱子越捉嘬(捉)越多,多的上千,扫(少)的三五成群。咱十几个警察跟把罢顶用(根本不顶用),我一个人看家,他们都到头道营子撵大帮去了。”“你们咋不找军营人帮忙?”“沽城咋边倒是有一个团跟独石口住着,我们去求过,张嘴儿就嗦(说)缺粮饷,我们穷得连自己都发把(不)出来饷,哪给他们找去?”“光你们十几个人,也不是大帮个儿呀!这回抢菜树沟的大帮还拿着大枪,骑着马呢!”“我们十几个人就五杆枪、两匹马,上个月更(跟)大帮交火就死了一个伤了仨,现在三、两个人更绷把杆粗去(根本不敢出去),去年的岁(税)都么(没)敢去你们那边馊(收)。”古玉玺一看这架势报官球用不顶,就跟老警察客套几句走了出来。
沽城街上到处是马、骡子、毛驴、牛和羊,更像一个牲口集市,古玉玺骑的枣红马就是十多年前在沽城买的。在这里买牲口讨价还价不用嘴用“袖里吞金”,把手互相伸进对方袖筒子,用手头指在袖筒里面比划讨价还价。说是怕牲口听见,其实主要原因是牲口交易一般数额较大,不让外人听见起贼心,也怕牲口贩子听见搅生意。古玉玺穿着长袍,戴着毡帽背着褡裢,一出警察署就有人拽他的衣服“老汉儿,买马不?你看我这马多壮,刚五岁口”说着就去掰开马嘴让白玉玺验证。“我不买吗?我买大枪”卖马的一听,好奇的上下打量他一番,转身赶紧拉起马缰绳就走。一连好几个卖牲口的上来搭讪,都被他买大枪的话吓跑了。转悠半天也没找到卖大枪的人,有点口渴就坐台阶上拿水葫芦喝水,像个闲人在路边看起热闹。路边拴了一头毛驴,两个买家和卖家在肥大的袖口遮挡下,推推拉拉、讨价还价,两个人不时还窃窃私语就像唱戏,看得古玉玺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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