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味道

李玉娜我想许多人和我一样，对秋天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是因为我的记忆里秋天是个可以吃到好的瓜果，可以吃到新米做的饭。秋天的天格外地蓝，空气里飘着瓜果的香气。大地上的庄稼各展风姿，玉米象阵容强大的士兵，大豆的豆荚饱满，高粱红红的穗远看如同红霞飘落在山岗，大地上，让人想到用它酿造醇厚的美酒。秋天最受孩子欢迎的是能在收获完的花生地里拾秋，我们叫揽花生。那时秋天能吃上一把炒花生那真是开心的事。我始终记得寒冷的冬夜妈妈炒过一小瓢队里秋天分的瘪花生，听哥哥讲故事。秋天田野里各种蒿子，芦苇都经霜枯萎，我们割草，搂草，这时大雁，野鸭子也从远地方到了北方，天空黑压压的雁阵都是奔着收割完的水稻而来，野鸭子也是吃水稻，每个生产队都得派出专人驱赶大雁，野鸭。而我父亲每到秋天都会和他的猎友去猎大雁，水鸭子。秋天的河水清澈，河里鱼虾，螃蟹肥美，我们去捞小河鱼，河虾，拿回家妈妈用黄豆酱在大铁锅炖上，配着金黄的玉米面饼，放开肚皮吃一顿，妈妈的味道留在记忆里。秋天更是一个有味道的季节，各种水果成熟了，苹果，梨，山楂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果香。少年时读鲁迅先生的《社戏》，对烧豌豆吃的情景很羡慕。在秋天我们也弄些干枯的蒿子，须草烧毛豆，花生，还有在小河里捉的小鱼用狗尾巴草穿起来，放在燃烧的蒿子上面烤熟。烧的毛豆，花生很香甜，河鱼，小虾也被烤出香味。我们的手都被沾上了黑色的草灰，脸都成了带一道道黑灰的花脸。可那种野趣的烧烤让我一直难以忘记。我的童年，少年度过的地方是大连的东大门栗子房镇，镇子名字由来是在镇北二公里处栗子房村那有一棵百年以上的老板栗树，它至今仍枝繁叶茂，每年还结果。我少年时上学每天必须从那个小山岗下去，看到那棵大板栗树，那是上栗房屯，我们的中心小学在下栗房那儿。记得大板栗树北面和它遥遥相对的是一片坟地，秋天时节坟地茅草长着白色的芒穗，我每次路过那儿都在猜想里面埋着的是谁？或许我那个同学去世的的长辈。五十多年过去这棵大板栗树和我们中心小学的大银杏树给我童年，少年时代太多的美好记忆，看到大板栗树离学校就近了，看到银杏树就进入学校了。这二棵树是我童年，少年路程碑一样的标记。我的家乡栗子房镇文革时曾被改名为“东方红人民公社”，我家居住小屯就是公社所在地，叫草杜门，这屯名的来源是当年一对闯关东夫妻在荒草甸上搭马架子，没有门用草捆堵门，南来北往的路过人就称这地方为“草堵门”，后来村人改为草杜门。我相信我们屯子以前一定是茂盛的大草甸子，因为我童年伙伴的爷爷总是能挖到土煤(草炭)。草炭很好烧，小伙伴德子家的炕在冬天很热。大家都羡慕他家那个大大的土煤垛，那里还住着许多黄鼠狼。后来这位叫王德发的爷爷去了“边外”再也没回来，土煤他家没人能找到。再后来我离开小屯外出求学，年修公路动迁，我们几家都在离原址不远地方重新建了房子。二十多年前德子和老婆因琐事争执喝了农药，留下妻儿走了。人生走过大半，我还是记得德子一家人的勤劳善良，记得他奶奶的勤俭，他奶奶那床自己她母亲亲手为她绣的婚被一直被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有一年春天这位老奶奶拆除被子外面的包裹，露出里面的被子，让我惊艳了，太漂亮了。绣得是凤穿牡丹，那牡丹是粉色的，碧绿的叶子，在红色的面上栩栩如生，那年老奶奶七十多岁了，经过六十多年，被子如新的一样，让我惊叹。记得他家院子里那棵老枣树，记得他家屋后那一排樱桃树，苦姑娘秧在秋天挂满红灯笼一样的果实。记得他家屋后那个大水泡子里能捉到的鱼虾。

秋天是个让人快乐难忘的季节，那堆满场院里的大豆，高粱，玉米，水稻，花生，那用连枷此起披伏打场声，那趁有风天的扬场声，那脱谷机白天黑夜不停地脱粒都是一幅乡村丰收图。大豆如同秋天里新郎，给人一种阳刚之气；而水稻则是十月的新娘，有着美丽晶莹之美稻米让人心生快乐。秋天的河流清澈见底，鱼虾肥美，秋风起蟹脚痒，我们在稻田，河边掏到的毛腿大河蟹，用蒿子架起火来烧着吃，那叫一个香鲜满口。秋天搂草，拾秋是件快乐无比的事，看着天空的雁阵，惊起地里的鹌鹑，发现一只野兔，放下手里的耙子追了半里地也没追上兔子，可转身忽然发现旁边的槐树沟里大槐树下有许多黄黄粘粘的蘑菇，真是小确幸啊。晚上回家母亲用土豆蘑菇加上一小块咸猪肉做了一大盘菜让我们吃得差点咬掉舌头。多年以后我在小城庄河安家落户，看到工厂外面相邻那条东大河，每天都有人在里面捕鱼捞虾，待到九月底工厂的师傅用废旧皮带点燃，用电气灯晚上去捉蟹，第二天上班各自说着夜里的收获，开心的大笑。犹记得在乡下时秋天父亲领着哥哥，弟弟在渠道排水口放一块网兜，第二天去看里面便有几十只甚至上百只毛腿大河蟹，晒干卖到大孤山药房一只五分钱。这种毛腿河蟹今天才知道叫中华绒螯蟹，实际比大闸蟹鲜美。有人曾经试养过，结果很惨败，这些家伙长大后全部挖洞逃走啦。逃跑能力太强大了。秋天意味着有东西吃，乡下的孩子漫山遍野地往家划拉草，野果，草籽。因为这些草籽可以喂鸡，那些须草，豆叶可以粉成秕糊，成为猪饲料。那是养猪是真正的绿色，因为没人舍得用粮食喂猪。最多用地瓜，土豆。好的人家用豆粕来喂猪也是在进入腊月里开始，乡间称其为育肥。每到秋天我心情明朗，因为年的秋天我揣着对未来美好的期盼，踏上离开家乡的路，那一天我在母亲，哥哥的祝福中，弟弟的陪同下去了那个军港，与我那个信任的军人成婚。那是我青春岁月里一段难忘的记忆。多年以后看到张爱玲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忽然间如同醍醐灌顶，人生在你的成长岁月里，有些劫是躲不过的。那你只能坦然接受，感谢那些难忘的关心和伤害让我独立，成为一个不惧艰难勇敢前行的人。秋天对我意义不凡，它的美好让我快乐。它的味道让我感到什么是人生至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