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空游泳丨追忆我们永远诗意的童年

2023/6/28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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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生产和战争,人类从不厚此薄彼。生产创造物质文明,战争则导致精神文明。地球和外星开战,人类和动物开战,国家与国家开战,小孩跟小孩也开战。姥姥说,刘邦是马上的皇帝朱元璋也是马上皇帝。哥哥却告诉我刘邦是个流氓,朱元璋当过和尚。我就训斥手下的喽啰说:流氓跟和尚都能当皇帝,我为什么不能,我不但要当皇帝,还要当骑马的皇帝。我站在学校的窗台上慷慨陈词,一帮小屁孩站在院子里对我仰头瞻望,点头称是,然后喊起口号。口号的内容我不想再提,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只要能摇旗呐喊,占山为王,赢得孩儿们的爱戴与拥护,我便达到了目的。

可惜想当皇帝和山大王的不只我一个,洋洋、龙龙、小雨、秋宝……几乎三年级的一半男生都对权力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于是军阀混战的局面不可避免。一个个小头目各自带了许多兵,在学校的院子里争夺起地盘来。好在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小屁孩儿们为诸侯们提供了大量兵源,使我们不必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每当藏老师宣布“下课”,战国时代的历史便在学校大院上演。

尽管生活在当代(80年代),可我们连现代、近代的武器都没有。我们没有原子弹,没有火箭筒,没有飞机坦克机关子枪(“子”字何出?难道是“鸡冠子枪”?),我们连盒子枪三八大杆儿都没有。我们处在冷兵器时代。龙龙就有一次心血来潮,使用了冷兵器。他从家里拎来了一根锃明瓦亮(因为涂过电镀)的铁管儿,据说是个椅子钗儿。他操着这件冷兵器就上阵了,一管儿鞭到秋宝的马屁股上,那匹“马”遭受到不明之物的重击,并没有夺命狂奔,而是把自己的主人翻下马背,嚎啕大哭起来。秋宝急眼了,揪着龙龙的脖领骂:“你娘X的你干嘛用铁管,娘X的不让用枪的,你知道不知道?!”这时候各路诸侯闻马的哭声都聚拢来,龙龙看见自己犯了众怒,傻了眼,把铁管儿扔在地上,吓得满脸通红,像一块紫猪肝。闻马的哭声赶来的还有臧老师。臧老师狠狠痛斥了龙龙的不义之举,对秋宝的马好言相抚,并且宣布,从今天起明令禁止“打马仗”等不文明游戏。

有“禁”无“止”,这是通常的惯例。每当臧老师在课间耽于批改作业,或者把自己和长海关进一间小屋听他拉胡胡(就是“二胡”),我们就又拉帮结伙,组织起“打马仗”。——臧老师一旦专注于本职工作或者欣赏民间艺术,就听不大到我们兴奋的欢呼呐喊了。长海是我们村子里的传奇人物,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会做一种叫作“海里蹦”的玩偶人儿,会拉胡胡会唱两句戏文,还会打小孩儿什么的,以后我再专门讲他的故事。——自从发生了“铁管儿虐马”事件之后,我们的战争游戏的一条不明文的规定便转化为明文规定了:打马仗,必须骑“马”,但不可以使用任何武器,只能徒手相搏。交战的两员大将,谁把对方从“马”背上拉下来,谁便获胜。谁从“马”背坠落谁就死了。不过在我们的游戏中,死了的人往往再次翻身上马,继续作战。大概这叫“借尸还魂”,不过死者不再是原先的死者,已经重生为自己的后代了。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一匹好马往往决定了战将的生死。我们当然没有真的马用于战争游戏。村子里的马本来就不多,大人们还要用它来耕田呢。耕田的这种马不是战马,应该叫作“耕马”。村里除了耕马,还有耕牛,耕驴,耕骡子。总之大人们把一切能上套的牲畜都上了套,拉到田里耕田去了。忘记了听谁说,骡子这种动物不能生育后代,是“绝户头”。我始终对这件事儿将信将疑,至今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中学上生物课时又忘了问老师,那时节,家里人让我专攻“学习”,距离“农事”已经疏远了,没想起要问。又没过几年,我考上大学,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了“手扶”“三马儿”或者“四轮儿”拖拉机,所有的耕畜一起光荣下岗,不知所踪。如果耕马耕牛耕驴耕骡子们都不再耕田,它们都到哪里去繁衍生息了呢?再者说,如果骡子不能生育,它爹它娘又是谁呢?人这一生,无论从事何种专业,总有些边边角角的事弄不明白,我大概也不用太自卑。

淡扯远了,——我还是接着讨论儿时“打马仗”的战马。我们的马当然是人装的。前面一个小厮站定,双手后背下垂;后面的小厮猫腰撅腚,伸出双手,抓住前面小厮的手;这样两个人勾打连环,就成了一匹马。远远看去,就好像后面猫腰撅腚的那个小孩在啃前面站着的小孩的屁股。前面那个小孩叫“拉前套的”,后面的小孩没有专属名,挺可悲。身份尊贵不可一世的大将,就窜到后面小孩的背上去,骑着他的“马”,向敌阵冲杀过去。二马一错镫,不见亮银枪,没有方天戟,但看见马背上的两员大将,相互搂抱在一起。好像多年未见的故人,今日终得重逢,热烈相拥。再仔细看,两员将狮子眉倒竖,豹子眼圆睁,龇牙咧嘴咬牙切齿,都想把对方的脑袋往自己的胳肢窝里夹,黄豆大的汗粒从额头和脖颈噼里啪啦连滚带流落下地来,砸到操场上的浮土里,腾起一阵阵白烟。这时候你就知道,原来马背上这两个小孩是决以生死的敌人。

两员大将相互抓挠推搡,连掐带抱,都想置对方于死地(马下),战斗惨烈而艰苦。双方的“马”们在他们脚下纠结盘旋,相互顶撞,持续转圈,不一会儿就都转晕了。四个小孩咬在一起转圈圈,乐此不疲,把操场踩踏得尘土飞扬,好不热闹。从远处看,一团如烟似雾的东西盘旋升腾,两员猛将如在云端展开肉搏,再加上无数的小孩呐喊助威,摇衫助阵,无数的马屁嘶鸣咆哮,真可谓壮观。

这种“不文明”的游戏给我们带来的乐趣,如果你不曾在年少时亲身经历你是不会了解的……

更有趣的战况不同于前面所述的“胶着战”,而是这样一种“拉扯战”:两员大将的胳膊挽结在一起,身体却被双方的战马向相反的方向拉拽。为了避免坠马落地,两员大将都不得不用小腿死命夹住自己的马的小肚子。这时你就会看到一种很奇怪的“战形”:“拉前套的”拼命往前拉,被人骑的“马”也猫着腰撅着腚随着“拉前套的”往前拱,但马上的将官不是直着身子坐在马背上,他的身体已经仰面朝天平躺着,悬在了半天空,身体的尾端用双腿勾着“马”的腰和屁股,首端则用胳膊紧紧抓住敌方将领。敌方的情形则完全一模一样。这样你就可以想象,六个小孩向两个方向拉成了一条直线儿。最痛苦的是中间两个人,他们绷直着身子吊在半天空,却不能松手,也不愿撒脚。因为一旦撒脚就会坠马而亡,而松手的后果更为严重,无论谁松了手,两员将官都会后脑勺着地,到时候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还会磕得后脑壳生疼。此时的两员大将便置身于一种尴尬而可怜的境地,成了一对同命相连的鸳鸯,看上去好像被两只小鸡争夺的细线儿虫,在风中抻直了身躯战栗不止。他们不得不苦中作乐,想象自己正躺在吊床上,在悠悠荡荡之中,在拉扯和眩晕之中,欣赏天空的美丽风景。其中一个会气喘吁吁地说:“大春……你看那……块儿云……彩像不像……二愣子家……的狗……”而他的敌人则可能会咬牙切齿地说:“狗……狗屁……娘X的……我快撑不……住啦……”

我猜这种“打马仗”应该是农村很常见的一种小孩子们的游戏,你小时候一定玩过,就算没骑过马,也一定见过马跑。但是我们的启蒙老师臧老师教导我们说,这是一种“不文明”的游戏。他提倡我们在课间玩“挑线儿”。“挑线儿”是女孩子们才爱玩的,一条二尺来长的细棉线(往往是白的,也偶尔会碰到红线)首尾结成一个圈,在十根细长白嫩的手指间挑来拨去,拉抻出各种形状。这玩意儿太文明了,根本不适合我们这些一脸鼻涕满脸灰的男生。我们精力旺盛,需要一种激烈的游戏进行宣泄。再说,“打马仗”比大人们打架的阵势文明多了,至少我们的游戏规则是不能使用任何兵器,冷兵器也不可以。但是有一次刚子他爹和春圣的三叔干起仗来,我和洋洋都看到了,他们一个挥着弯把锄,劈对方的脑袋,一个举起九齿粪耙奋力相迎,打得昏天黑地,好像是猪八戒和孙悟空起了内讧。看得小孩子全都出汗的出汗流眼泪的流眼泪。刚子都被吓哭了,一个劲儿哭“爹”。四周观战的大人们却眉开眼笑,看得津津有味。

我们男孩子有着旺盛的精力和慈悲的心肠,尽管每天跟头骨碌,打架闹务儿,但却很少有受伤的情况。我们会事先制定出一套文明的游戏规则,然后再严格依照此规则,进行一种看似“不文明”的游戏。我们玩“铳砖儿”(也叫“下牛”)、“撞拐”、“卷心儿”、“挤摞摞”、“打马仗”、“坐筋斗儿”、“指天指地”……各式各样的游戏既使我们获得快乐,又锻炼了身体机能,宣泄了过剩的体力。我们健康快乐地成长,根本用不着老师和大人们多余的担心和忠告。

我入小学的第一年,学校里刚刚建成新校舍。两大间新砖房,红焦砖,“卧砖儿”结构,不用一块儿土坯,十分气派。两个年级在一间教室上课,由一位老师负责两个年级的所有科目。西间教室是一、三两个年级,东间教室就是二、四年级。因为学生升级,第二年西间就变成二、四年级,东间为一、三。我在西间教室上了四年小学,臧老师就带了我四年课,数学、语文和自然,好像还有“思想品德”。臧老师可谓全能,依稀记得还给我们上过音乐课,教我们唱“王小二放牛郎”,大家被感动得想要哭。

我们的新校舍刚刚建成,宽敞明亮,本来很好。可是学校西面的邻家发生了火灾,一间草棚子被烧毁了。尽管学校没有遭火牵连,但邻家不久就盖起了新房,新房挤占了西间教室前面的空地,造成了我们的半间教室无法采到阳光。我们在半明半暗的教室上课,十分愤慨。老师和村干部多次到西邻家交涉,敦促他家把新屋拆除,然而西邻却耍赖说,当初的大火是我们的调皮学生放的,不追究我们就不错了,要他拆除新屋是不可能的。推来脱去,终究未果。于是我们不得不在白天拉着电灯,继续上课。

西邻的新屋和教室之间,形成一条狭窄的过道,一米来宽,五六米长。位于过道里的教室前门被锁死了,老师和同学只在阳光照耀下的那个后门进出教室。于是这条狭长的过道因为地势奇崛,不见天日,成为男生们冒险的乐园,兵家必争的圣地。我们把它想象成一条山谷,一个洞穴,或者一座城池,一座监狱,或者是幽冥之所。这条过道西头被墙壁堵死,只有东头一个出口。就像“孙子兵法”或者“三国”里说的,这是“布口袋”地形。进去了就出不来,外头的人进不去。用小雨的话说这叫“一人挡关,万人过不去”。用我的话说就是“好守不好攻”。我们经常把这里用作战争根据地,出兵便从这里出,抓回的俘虏便在这里关押。十几个半大孩子在这里摩肩接踵,就着教室的窗台爬上爬下,传令布兵大呼小叫,热闹非凡,其乐无穷。臧老师鞭长莫及,也睁一眼闭一眼,不去打击我们。但如果有不知好歹的“土匪”强掠“良家女子”,关进这个“人间地狱(天堂?)”,导致女孩子连哭带叫,臧老师就会手拿板擦,一路跑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在“土匪”的头上赏一个青栗子。

西邻的新屋是土坯垒成,外墙抹了一层“麦秸泥”。在男生们的蹬踹之下,麦秸泥层层脱落,土坯墙壁也变得坑洼不平。我们便在过道里叉开双腿,一脚蹬着坯墙的坑洼之处,一脚踩着教室的窗台栏杆,双手撑扶着两侧的墙壁,向上攀爬。我们小心翼翼地向上挪蹭,就像电影里的小偷或者大盗挑战一种高难动作。渐渐因熟生巧,我们就练成了“五步上房”。无论上到土坯房的房顶还是略高一些的教室房顶,都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了。

不过这种蹿房越脊的事情不能当着老师做,我们只在老师到校前或者离校后,才干起这种危险但却刺激的勾当。

中午,臧老师和叶老师回家吃饭去。我和秋宝就躺在教室的房顶上晒太阳。正午的阳光十分强烈,我俩头晕目眩,一边抚摸着刚刚吃饱的肚皮,一边眯着眼仰望蓝天。天空宁静而湛蓝,像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吸引着我们。我问秋宝,你见过大海没有?秋宝说我没见过难道你见过怎么的?我说,我们头顶上的蓝天就是一片大海。秋宝说对呀,我们正趴在大海上。我说,哎呀,我不会凫水。我憋得慌,我快淹死了!我“腾楞”一下猛地坐起来。秋宝也坐起来,疑惑地看着我,你傻啦!

我不会凫水,秋宝会凫水。秋宝就说没事,你不用怕,等你快淹死了,我就来救你。再说又不会真的淹死你。你就想象自己很轻,是一根儿鸡毛,你不会沉底的。我说鸭毛好,鸭子会凫水,鸡不会。秋宝说我就是打个比方。慢慢地,在秋宝的帮助下,我学会了在深不见底的天空游泳。

我经常和秋宝——有时是龙龙或者小雨或者几个人一起——争论天上的云彩像什么东西。龙龙会由云彩想起谁谁的脸,比如长海的脸麻福来的脸或者张翠儿的脸(龙龙喜欢张翠儿,大家都这么认为);我会从一片片云彩联想到某些动物,比如我家的驴,二臭家的狗,等等。秋宝则经常觉得某些云彩像一座房子,一架飞机,或者一艘船什么的。我称赞地说秋宝说的对,这艘船真大,还带帆的,咱们上船吧,总这样游泳太累了。于是我们就登上大船,乘风破浪,扬帆远航。

我们经常乘着船就睡着了,直到张翠儿跑到我们的头顶下面喊:“龙龙,老师叫你们呢。快下来,都上课啦!”张翠儿不叫我们却总是叫“龙龙”。我们就在阳光和大海下面醒来,下了船,下了房,接着下地狱——臧老师一边用板擦狠狠地打我们的手心一边说:“多危险!上房!多危险!上房!”打一下说一句。

秋天到了,我们可以在教室房顶上摘到或青或红的枣子吃。学校后面正是福栓家的院子。院子里长了一棵大枣树,树枝伸到教室的房顶上来,树上结的枣子特别甜。课间趁臧老师不注意,我们几个调皮的孩子就窜上房顶够枣子吃。我们一边吃一边称赞:“娘X的福栓家的枣儿就是甜!”我们往嘴里塞的时候还往衣兜里塞。衣兜里塞满了我们就扔到学校院子里,让女孩们捡着吃。女生们高高兴兴边捡边吃,还给臧老师送去一大捧。臧老师笑着说“谢谢,谢谢”,把脆枣放进衣兜里,往自己嘴里填一个,然后就走出教室,朝着房顶上喊:“你们这帮捣蛋鬼,快给我下来,上课了!”我们稀里呼啦五步下房。秋宝喊,老师,福栓找来啦,福栓骂街呢,福栓脱鞋呢!臧老师就说,快去把学校大门插上!于是我们在教室里危襟正坐,气氛严肃,侧耳倾听福栓在学校的大门外疯狂骂街。福栓骂累就回家了。臧老师教育我们说这次不打你们,但下不为例。

在“打马仗”的战争中,一年级的伢子只能“拉前套”,如果让一年级的伢子当马马会被压趴儿的。二年级的崽子就可以猫腰撅腚当马了。我们只有到了三年级才有资格做马上将军。当逐渐对肉搏战失去兴趣,我们又长高了一些。我们希望玩儿一些“真正的男人”玩儿的东西,我们开始玩儿“枪”。尽管危险系数大大增加,我们还是抵制不住“枪”的诱惑。枪当然不是大人们用的兔子枪,不是真的枪,是四年级同学的发明。像红千、立斌、小五……都是四年级的。小五很精于制作“枪支”。他是我们关家村的孩子王,因为他年级最高,打架最狠。小五做的“链子瓣枪”最漂亮最结实,也最响。我和龙龙、秋宝还没来得及向小五讨教如何制作一把夺人眼球的链子瓣枪,他已经匆匆忙忙地把自己右手的食指崩掉了。

那天吃过午饭我和秋宝一起去学校,讨论完龙龙和张翠儿的关系,秋宝说,我已经翻出我家东屋床底下那条旧链条(自行车链子)来了。秋宝说,有点锈,用砂纸打磨打磨就没关系了。我们哪天请小五吃一个奶油冰棍,让他教给咱制作链子瓣枪吧。我说好啊,我管我姥姥要五毛钱,请小五吃奶油的,你、我还有龙龙,我们一人一根硬的。我刚说完“硬的”,就听到村北头“嘭!”的一声巨响,然后“娘呀!”一声惨叫。我说,小五又放枪了!——“嘭!”的一声是从小五家方向传过来的。秋宝说,小五为啥喊娘啊?

三天以后小五的右手缠着白布来上课了。叶老师——是个女老师,很漂亮,我们都说她漂亮,但是不教我们——叶老师温柔地对小五说:“你准备用左手,还是用嘴巴来写字呢?”

小五后来对我们不无得意地说,他当时把黑火药的量加到了平时的两倍,只是想试验一下艳萍在她家里能不能听到自己的枪声。

秋宝兴奋地说,全村人都听得到哩!小五冷冷地盯着秋宝说,“你娘X的,手指头崩没了!”我们看到他举起右手,那只手像一只大猩猩的前掌,大拇指十分孤单。我和秋宝就没有敢再提学造链子瓣枪的事。

据某些一、二年级的小崽子传闻,小五炸掉手指的那个中午,拿着自己被炸掉的半截食指,走遍了整个村子,一边哭泣一边寻找着自己的娘。

小五的英雄事迹成了关家村的大人们教育小孩不要玩“枪”的样板儿教材。

但是所有的样板儿教材都起不到应有的教育意义,只是让小朋友们思想麻痹起来。秋宝依然对制作一把真正的链子瓣枪深深痴迷。秋宝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根(自行车)链子,不能浪费了。我们去找立斌吧。——我在这里插一句,其实制作链子瓣枪的工艺并不复杂。如你所知,只要我们把自行车的传动链条肢解成好像俩豆儿的花生米那样的单个的链子瓣,把这些(大概十几个)链子瓣用一根细铁棒串在一起,再有一根硬铁丝作为撞针,链子瓣枪的主体便出来了。剩下的就是用铁丝折一个手枪的构架儿,做一个扳机,再用若干根皮筋儿作为撞针的弹射动力,把这些七零八碎儿组装在一起就OK了。但说着容易做着难,如果没有一个师傅亲手指导,最后做出的枪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总之放不响。——所以既然小五已经把扣扳机的指头炸掉了,秋宝认为,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请立斌吃奶油冰棍。因为立斌也有一把能放黑火药的链子瓣枪。

我经过认真考虑,决定先不造链子瓣枪,还是先造一把辐条枪。我对秋宝说,第一,链子瓣枪能量巨大,使用起来确实很危险;第二,放链子瓣枪要用黑火药,黑火药不好弄到手,单靠从过年抢来的“闷鞭”和死人出殡时抢来的“闷炮仗”,剥来黑火药,是远远不够的;第三,辐条枪制作简单,我们自己就能造出来,而且它只需要火柴头作为弹药,搞到火柴不费吹灰之力。

秋宝最后还是被我说服了。我让秋宝去搞两根儿自行车辐条来。秋宝为难地说他家没有废弃不用的辐条。我问秋宝,你家不是有一辆新“永久”吗?“永久”结实,少两根儿辐条也没事,你去撅两根儿来,别让你家大人看见。

后来我和秋宝终于每人造了一把辐条枪。所谓的“辐条枪”,能放出如屁一样的啪、啪的“枪响”,看上去没有一点枪的模样。秋宝他爹骑着少了两根辐条的“永久”,带着秋宝他娘摔到了柳树地旁边的大沟里。秋宝他爹最后查出了真相,赏了秋宝一顿胖揍。

说到这里你不禁要问:为什么制作枪支总也离不开自行车呢?你可说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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