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一闪亮晶晶,满街都是炒栗子

北京最好的季节，在一场雨和一阵北风之后到来了。

“秋天来了，天气凉了，树叶黄了，一片片叶子从树上落下来，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不知道现在的小学生们，进学校的第一节课用的还是不是这一版的课本。现在暑热还未褪尽，大雁还没开始往南飞。不过，是时候准备吃今年的栗子了。

▲秋风一吹，又到吃栗子的季节啦

每个街区大概都有自己的糖炒栗子店，以前上学的时候会去双榆树那边的一个炒货店。树叶黄了以后，那个店门口总是排着很多人。“秋栗香”那时候还没出现，更谈不上连锁了，不过大家都知道平安大街那边有城里最好吃的糖炒栗子。

平安大街的栗子历史相当悠久，李翰祥女儿李殿朗的访谈里，提到他们北京的旧家就在“卖栗子的那边”，“平安大街上卖栗子那一家”北面的胡同里面。即使是在北京这样的超大城市里，“卖栗子”的店铺也能变成家的坐标，远远就能闻到香味，可能是做坐标的极佳长处，就算是方向感不好，只要鼻子不失灵，顺着香味总能找到目标。如果住在二环附近，面对各种密密麻麻的胡同发怵的时候，秋天的栗子香总能给人一种“快到家了”的安全感。

▲如果家门口刚好有一家糖炒栗子，老远闻着这股香味就有种到家的感觉

现在暂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有一家安徽大哥主炒的炒货店，附近著名大学的同学们封之为方圆一公里内最佳炒栗子，大哥也没有打出“状元栗子”之类的噱头招牌，默默地在超市一隅摆摊。他家的买卖是候鸟作风，夏天卖啤酒和各种冰棍冰淇淋，中秋节之后就开始卖各种炒货。之前超大规模的清理活动之后，他们家奇迹般地逃过一劫，只是以前醒目的摊位被拆了，但是作为学校雇佣的后勤编外人员，在附近又找到一个摊继续。

他们家用的炒栗子的机器，开动起来的时候会发出像鸽哨般呼啸的声音，在北京的秋日蓝天里，远远听到以后总会忍不住抬头看看，天空里是否有鸽群飞过。

▲糖炒栗子机器转动的声音，听多了会饿！

栗子的香味好像总是在发出无声的呐喊，“快来买我！”于是路过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买上一纸袋，捧在手里热烘烘的，大概可以和烤白薯并列秋冬暖手食物第一名。用塑料袋装的话会封住潮气，吃起来就没那么香了，会有点过湿。凉了也不好吃，变硬还变干。就要一边吹一边剥，趁热地放进嘴，才能吃到最好吃的味道。栗子大哥每次都会焦急地催促买栗子的人，“快吃啊，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有点烫手的栗子，一边剥壳一边吹，放到嘴里最香甜

北京变得特别快，只不过一百多年，就像做了全身整容。清代的富察敦崇（应该就是你们的富察皇后家的宗亲）在《燕京岁时记》里写道，“栗子来时用黑砂炒熟，甘美异常”。咸丰年间一直到现在，栗子都还是用黑砂炒，即使从人工炒变成了机器炒，这点难得的“不变”还是让人非常感动。不知道有没有穿越文，写糖炒栗子的秘密时空，吃着吃着就能穿越回清朝。不管是“秋栗香”的，还是“栗粒香”的，这个功能大概都有可能可以有。不过现在时兴卖已经开了口的栗子，这个就不够穿越了，捧着一堆已经开了口的热腾腾的栗子，站在清朝的什刹海边，恐怕会引来围观吧。

▲从咸丰年间到现在，炒栗子一直用的都是黑砂，只不过现在很多地方都用机器代替人工炒制了

栗子可能是与人们相伴历史最长的食物之一，多年前的西安半坡古人类遗址里就有栗子的踪影，这几年名声大震的“海昏侯”考古现场还发现了多年前的青铜锅里也有栗子。考古学者们对该锅究竟是火锅还是保温器皿各执一词，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汉代人大概也喜欢趁热吃栗子。各种穿越指南里，栗子大概也会是“手册推荐食物”，因为不论是从时间还是空间上来说，栗子都构造了自己的香味世界，即使不小心穿越到人类刚刚跨过白令海峡不久的美洲，或者是中世纪的地中海，乃至绳文时代的日本列岛，都能找到栗子。

▲不止中国，日本的美食剧里也常常能看到板栗的身影（图中是《小森林》里的糖渍栗子）

历史上第一个发现栗子可以吃的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会不会是在某次山火之后捡到地上被烤熟的栗子，像神农一样放进嘴里试试看，然后发现了新的小宇宙？毕竟生栗子一般都藏在像刺猬一样的外壳里，就算壳爆开了还有一层坚硬的皮和一层毛茸茸的皮，远古时代没有被人们培植过的生栗子可能味道也不怎么样。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人们的吃栗子史还真的也是从某种意义上的炒栗子开始的。不过这种定论可能得需要考古学家和古人类学家来下，像我这么瞎猜当然也就只是瞎猜而已。

▲想吃到甜糯的栗子，需要一层一层剥开它的外皮

京郊很多地方产栗子，怀柔、良乡都有上好的栗子。去附近郊游，搞不好就能在林子里捡到好多满身是刺的栗子，拿回家晾干，壳裂开以后能剥出里面的栗子，虽然家里没有黑糖砂来炒，但是用来烧鸡或者红烧肉，也是极好的。在各次咸甜党争之中，栗子烧鸡和栗子红烧肉似乎都被置于交战的中间地带，既咸且甜的栗子菜自己形成了一个飞地，好像很少有人会对它们有很大的意见。虽然现在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栗子了，不过秋天应季的还是最好吃的。腾出自己的胃来，做好准备尽情地吃栗子吧！

·北京栗子大口榜·

金栗圣